評論交流

山歌好比春江水(下)

出處:宣傳部  文字:胡窕一  編輯:管理員  時間:2021-05-15
字體:放大 縮小

曾祖父的另一麵

在我印象裏,曾祖父的形象是個九十幾了還挑著糞挑去種地的、光亮的腦袋上頂著塊毛巾的、寡言少語的憨厚老人,老實巴交,和和氣氣。我對他的事情一無所知,隻記得小時候他買了一把塑料刀給我玩。我印象裏,曾祖父和曾祖母感情很好,每次趕集總要給我曾祖母帶一個燒餅回來。再就是老人家嗜辣,有一次炒了一碗朝天椒配飯,一邊吃一邊“嘶哈嘶哈”,問他辣不辣,老人家擦擦腦門上的汗,“不辣!”

村裏人回憶起我曾祖父,總是說他是個“積德行善的人”,經曆了戰亂,村裏多有無主荒墳,到了清明節,曾祖父除了掃自家的墓,也會去掃祭那些荒墳。

“至善、慈祥、樸實”,我對他的印象,僅此而已,直到前天父親讓我幫忙整理資料,我才知道我的曾祖父,原來還有另一麵。

上世紀40年代,浙西南革命如火如荼,抗日、抗暴活動風起雲湧,我們這個偏遠的小山村,因地理位置突出,成為了遠近聞名的革命村,李銀通、傅振軍(特委書記、處屬遊擊支隊政委)、李文輝(處屬遊擊支隊政治部主任、縉雲縣委書記)等便在我們村交通員的家裏聯絡和發展革命,使得我們村和另兩個革命據點(棲真寺、江西山後)遙相呼應,強化了雅江,石上、山坑、池嶺等“六保聯盟”的革命形勢,為浙西南革命提供了支持。

在這樣的背景下,李銀通鬧革命、打遊擊,組織了一支當時號稱“十八弟兄”的骨幹力量,進行了堅決的抗暴革命鬥爭,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剝削壓迫。我的曾祖父胡岩雲即是這“十八弟兄”之一,參加遊擊隊,與李銀通等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。

隨著革命火種漸成燎原之勢,我們的紅色力量沿著括蒼鹽道,與大洋、界坑、永嘉等地的革命紅旗彙聚到一起,為浙西南解放貢獻了重要力量。

解放後,曾祖父解甲歸田,默默無聞,做了一輩子農民,成為了我印象當中的那個老頭。

他是我的家人

我從小就知道,村口有個烈士墓,至於烈士姓甚名誰,我卻不知。問了我姐,我姐回憶她小時在村小讀書,每到清明節,學校就會組織去村口給烈士掃墓,但烈士是誰,她也不太記得了。直到我在資料中看見“胡設申,1949年參加剿匪戰鬥後返回駐地途中遭到暗算,槍榴彈爆炸後犧牲。”

我問父親,“這個胡設申是誰?怎麼出現在我們家的資料裏?”

父親說,“他是我的堂伯,你應該叫堂伯祖。”

村口的烈士,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他也是我的親人,但是他的資料,卻又僅此而已。

曾祖父沒有和我說起過,祖父也沒有,父親也沒有。碧草青青,清明又過去了,家裏的老人也逐漸離去,許多事情還來不及詢問就湮沒在曆史長河中。如果說我從他們身上繼承了什麼,我希望我繼承的是樸實、真誠、無私,這也是我對新中國曆史上那些曾經為了理想奮鬥過而犧牲的、有名字的和沒名字的先烈的敬意。

如今,這個小山村現在變得整潔、漂亮,河道的水清澈見底,遊魚成群,山風拂過枝頭“呼呼”作響。在家的時候,我喜歡跑到山頂上張開了雙臂,讓風吹進我的懷抱。他們應該都變成了山間的風,或者變成了東山上的月光,但是仍在身邊陪伴著。

寫在後麵的話

想寫這篇文章很久了,對於文章中一些事情的整理,就像撣開桌子上的灰塵,剛開始是一個小點,慢慢的在心裏擴張成一個區域,對於自己家的曆史從星星點點的碎片蔓延成極有縱深的平原。這兩年再回村裏,總覺得村裏美如畫。有了平坦的水泥路,村裏的年輕人都買了汽車,父親又把房前的一塊地捐了出來,做了停車場,到了年關就停滿了汽車。屋旁的健身場地裏一到天氣好的時候就坐滿了人,臉上總是笑意盈盈,看見許久未見的我總要拉住我噓寒問暖。公路旁做了綠化,種了許多花,春天一來就姹紫嫣紅的,家家戶戶的門口也搞了小花壇,種了許多以前沒有見過的花兒。

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,我家算上已經故去的曾祖父和祖父,是四代黨員。山村的發展也好,共和國的建設也好,我們都很榮幸地參與其中,為國家貢獻了自己可以貢獻的力量。想到去年回杭前,和母親去地裏挖野菜,“回杭州的車票買好了嗎?”母親從草窠裏起身。“嗯。買好了。”我站直了身子,往高山上望去,山上被野火掠過的痕跡似張大的嘴,而與天交際處是大片大片的野櫻花如雲霞般開放著,整座高山繼而又成了一張衝我慈笑的麵容。

“山歌好比春江水,不怕灘險灣又多”,是啊,山歌好比春江水,不怕灘險彎又多。

四版之一 全家福,曾祖父坐在中間.jpg


關閉】 【打印
上一篇: 寫詩即是記錄靈魂,他在寫詩的道路上一直是追風少年……下一篇: